今年是抗日战争暨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。笔者采访了老红军后代,原本溪市公安局溪湖分局政治处主任,现市局警察协会韩秀峰,他为我讲述了他的奶奶留给他的红色记忆。以下内容是笔者整理的韩秀峰口述回忆。
抗日民族英雄杨靖宇,1929年7月被中共中央由上海派到东北,1933年按照中共满州省委指示,在吉林磐石成立“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十二军南满游击队”,成为东北抗日武装的一支火炬,让日伪统治下的南满人民看到了光明。据《杨靖宇传》第85页上记载,1933年5月建立东北人民革命军,1936年改编东北抗日联军,当时的老百姓仍然称其为“红军”,称杨靖宇为“杨司令”。
杨靖宇任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军长兼政委时,他麾下的军需部长叫韩震,是朝鲜族,负责在佛顶山地区建造部队“密营”,也被称作“韩司令”。我爷爷韩成志的两个弟弟韩成山、韩成业分别在那个时候追随抗联队伍成为红军战士,新中国成立后,我家成为远近闻名的“红军家庭”。我的奶奶孙万荣,曾经给我讲过许多她所亲历的往事。
1934年到1938年期间,杨靖宇带领东北抗联红军活跃在桓仁、辑安(今集安)、宽甸、兴京(今新宾)、本溪县一带。我的三爷爷韩成山在二户来街打短工,给地主家养蚕,整天背着“老洋炮”驱鸟。杨靖宇带队伍到二户来一带活动,遇到三爷爷,见他打鸟枪法很准,就动员说“老三,你是块当兵的料,想不想当红军?”三爷爷高兴地回答:“那太好啦!愿意!”于是,三爷爷就跟着杨司令的队伍走了,当了红军。之后很长时间,家里才知道消息,顿时吓坏了全家人。1931年九一八事变之后,日本统治时期,“红军家庭”是个灭族的大罪,有一人当红军,全屯人连坐,都要杀头。让太爷爷更怕的是,后来三爷爷回家看望太爷爷太奶奶的时候,还把他唯一的弟弟,也就是我的四爷爷韩成业也领走了。从此,周围老百姓都知道我家是“双红军家庭”。但还好,始终没有人当汉奸向日本人举报。
在我小时候,奶奶常和我讲她一生最引以为傲的事情,就是给杨靖宇做过饭,补过袜子。那时候,三爷爷韩成山在杨司令手下当指导员。一年春天,三爷爷领着杨司令的队伍来到家里,大约十几人,在我家住了两个晚上。太爷爷杀了头猪招待抗日英雄。奶奶回忆说,杨司令是个大个子,长得挺白的,大眼睛,不愿意说话。开饭的时候,家里人忙中出错最后才给杨司令这桌上菜,三爷爷直埋怨家里人,杨司令笑着摆手不让说。饭后休息的时候,杨靖宇自己补起了袜子,三爷爷连忙喊我奶奶:“二嫂,你能不能帮杨司令补补袜子?”奶奶赶忙上前,尽管杨司令百般推辞,还是被奶奶抢过来,帮杨司令补完了一双袜子。
还有一年夏天,三爷爷回家探亲住了几天,恰好赶上日本人进二户来街碑登村双山头屯子搜查,三爷爷当时身穿带竖行线的部队衣服,一看就是当兵的。三爷爷没带武器,顺手拿起一根木棒躲到房门后边,准备与日本人拼命,吓得奶奶急忙拉三爷爷跳炕上,一把打开后窗,把三爷爷推了出去,钻进了屋后的苞米地。那种上下开合的窗户刚合上,日本人和一个中国人一起进了屋内,奶奶浑身发抖,搂过炕上的孩子,大概是见了日本人的正常反应,日本人倒没多疑,简单问了几句便离开了。奶奶常讲,那天若是真和日本人干上了,小屯子的人就一个也活不了了。
听奶奶讲,抗联驻在佛顶山一带时,三爷爷又回趟家,等他再返回时队伍已经转移走了。那时候,家乡一带经常活动着“胡子”(土匪),都知道有个红军“韩老三”。三爷爷找“胡子”借把枪,又去佛顶山周边找了多次,但始终没找到队伍。
“一户两红军”的荣耀在日伪统治时期,可是“罪大恶极”的罪名。为了躲避随时可能被杀头的危险,太爷爷决定搬家远离桓仁,带着太奶奶和大爷爷、三爷爷往黑龙江省兰西县投亲,只把我爷爷韩成志这一支人家留在了桓仁。三爷爷韩成山后来在兰西县那边病逝,没有留下后人。
四爷爷韩成业参加抗联后,在军需官韩震手下,四爷爷的抗联生涯不得而知,很少有人和我提过四爷爷的这段经历,不知道他跟着“韩司令”经历了怎样的坎坷,从史志资料上查到,韩震牺牲在佛顶山一带。解放战争时期,四爷爷成了东北民主联军的一名连长,一直随着“四野”解放了海南岛。四爷爷转业回到黑龙江省兰西县太爷爷家,在当地结婚后,又带着一家人搬回桓仁县,于1963年病故,时年47岁。
因为四奶奶改嫁,四爷爷唯一的女儿留在我家,由我奶奶抚养长大。四爷爷韩成业随部队南下时在广州拍了张穿军装的照片,是他留给女儿仅有的肖像。四爷爷曾留有10多枚奖章和纪念章,我小时候见过,可惜后来都遗失了。
新中国成立后,听说杨靖宇在吉林省濛江县牺牲了,他的头颅在通化县保存着,奶奶还专程坐车去祭拜了一次。听她说,“杨司令的模样和活着的时候不怎么像了。”看得出,每次提起这段往事,奶奶的神情中满是悲痛和崇敬,唏嘘里又有深深的缅怀与惋惜。
听红军后代,战友韩秀峰讲述这段鲜为人知的红色往事,让我倍感杨靖宇将军和抗联英雄的可亲、可敬,他们的精神与境界值得我们永远铭记和传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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