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的清晨,陇海铁路线上还蒙着一层薄霜。刘大站裹紧警用大衣,跨上那辆漆面斑驳的电动自行车,沿着铁轨旁的土路缓缓骑行。寒风卷起帽檐下的白发,他却浑然不觉,只是眯着眼望向远处——高铁站那栋灰扑扑的小楼,在晨雾中若隐若现。
“老陈,过年好!生意兴隆啊!”车还没停稳,刘大站便朝着废品收购站里喊了一嗓子。店主老陈正蹲在门口整理废铁,闻言抬头一笑:“刘警官,您这大正月的也不歇着?”老刘翻身下车,顺手帮他把歪斜的招牌扶正:“歇啥?铁路可没有年节。”
这是刘大站驻守高铁站的第十九个年头。五十八岁的他,脸上刻着风霜,脊背却依旧笔直。高铁站是由原来的一个四等小站改建而来,是陇海铁路与徐连高铁的并行段,日均百余趟列车呼啸而过。二十公里辖区,九个村庄、五所学校……这些数字早被他嚼碎了咽进肚里,成了骨子里的责任。
“师傅!桥洞底下有堆芦苇,风一吹直往栅栏里钻!”刚站稳,就见徒弟小杨气喘吁吁地跑来。刘大站闻言眉头一拧:“走,看看去。”
高铁高架桥下,枯黄的芦苇荡在寒风中簌簌作响,几簇干草紧贴着铁栅栏,仿佛随时要扑向轨道。老刘蹲下身,指尖捻了捻草叶:“清掉,万一有人扔烟头……”他掏出笔记本,潦草地记下位置,转头对小杨说道:“下午叫工务段的人来,再联系地方村支书,让乡亲们别在这儿堆秸秆。”回程时,老刘特意绕到大庙村小学。操场上一群孩子正追逐打闹,见他来了,呼啦啦围上来:“刘爷爷!今天讲火车故事吗?”老刘从兜里摸出一把水果糖,笑呵呵地分给孩子们:“下次带漫画书来!你们可记着,绝对不许翻栅栏!”
正在这时,对讲机突然炸响:“老刘!远处有火光!”他立即转身冲出小学校门。
刚跑出几步,老刘就见铁路旁的荒地上,一团火苗正借着风势蹿向栅栏!几个地方村民提着水桶慌慌张张地跑,老刘扯着嗓子吼:“别泼水!扬沙土盖!”他夺过铁锨冲进火场,火星子溅在棉裤上烧出几个洞,他却浑然不觉。直到火势渐熄,他才一屁股瘫坐在泥地里。
“老刘警官!”老刘见隐患消除,正打算再去沿线巡查一番时,突然听到有人喊他,就见废品站的老陈顶着棉帽跑来,手里攥着个塑料袋:“刚捡的!像是从货车上掉下来的……”老刘接过一看,瞳孔骤缩:是高铁信号装置的螺丝!他立刻掏出手机:“调度室吗?K1372次列车途经碾庄段前,请求临时停车检查!”一小时后,工务段的工作人员在轨道上找到了松动的螺栓。列车长握着老刘的手连声道谢,他却摆摆手:“要谢就谢老陈,群众才是铁路的眼睛。”
“师傅,明年该退休了吧?”回去的路上,陪在他身旁的徒弟小杨冒出了这么一句话。
老刘一怔,他抬头望向高铁线,只见一列高铁正掠过,车窗的暖光连成一条流动的星河。他忽然想起十九年前初到小站的模样:空荡荡的站台,生锈的栅栏,村民隔着铁路朝他扔石子……而现在,孩子们会主动汇报哪段栅栏破了洞,废品站老板成了义务巡线员,连最爱骂他“多管闲事”的老张头,而今也笑脸相迎……
“急啥?”老刘悠悠地叹了口气,“等高铁护路队培训完新人再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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